臺中女中 105 週年校慶第四屆傑出校友

外一章

臺中女中已有 105 年的歷史，舉辦傑出校友選拔卻是近 20 年的事。第一屆民國 93 年 （20 位），第二屆民國 98 年（18 位），第三屆民國 108 年（73 位）。今年（2024.12.07）是第四屆 （17 位），四屆間隔有 5 年和 10 年。如此長的校史，如此優異的女子高級中學，如今回顧尋覓傑出校友，自然是漏網之魚多（如過江之鯽），遺珠之憾 （大珠小珠落玉盤），但看第三屆，彷彿與時間拔河，要把歲月的長廊隧道一次照亮，點出那一顆顆星光燦爛。而我輩如今得此殊榮，珍惜榮譽，可也是「近水樓臺先得月」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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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三時我當班長，一直到畢業。畢業前，班上統一繳交聯考志願卡，交出就決定了未來的 To be or not to be。考上哪一所大學哪一系，就只有「去念」或「重考」的選擇。

交卡片的前一夜，我的志願卡 33 個志願中臨時穿插增加了一個變 34 個 （想念的只有前面幾個系，為何填寫那麼多？因為有升學率的考量，所以要填滿：），那是輔仁大學西班牙語文學系，其餘的都是英文系和中文系，外加前面幾所國立大學的歷史系。這是聯考「單元」的時代，那時人們說的「一試定終身」的宿命論。

我的聯考成績是輔仁大學西班牙語文學系的最低錄取標準 325.29，換言之，我應該是該系班上最後一名，或是有人跟我同分，而我的國、英較高得以保住最後一名。哭了一夜之後，隔天和國中同學（也是中女隔壁班同學，她考上了東吳大學英文系），相約去台中市補習班報名要重考，兩人都下了重本 （大有宣誓一定不後悔，明年要重來）。我們被分發到「資優班」，我被選為班長，同學是副班長。教室外面貼滿了「紅榜」，恭喜金榜題名者。同學和我看著「滿堂紅」，發現不少人上榜的學校，排序還在我們考上的科系後面，兩人面面相覷，那當時，我倆不是補習班的業績，不然理當也是紅榜恭喜「金榜題名」的人了。

補習上了三天的課，第三天下課，兩人搭公路局回家時，就在我要下車時 （同學要繼續坐到清泉崗眷村才下車），我倆再次面面相覷，然後不約而同說：「我不想補習了，我想去念大學」。突然間，那補習的沈寂和迷惑，像被抓上岸的魚又被放生拋回大海裡一樣，大搖大擺地往下鑽游，快活地不得了。

說也奇怪，決定去念西文系後，心情輕鬆自在，也很快調整心態。但是打從那時起，我卻有個感覺：我念這個科系，從此以後，鐵定是中女的「棄嬰」了。43 年前的大學才 20 多所，每一位考上大學的學子都是值得慶賀的，考上國立大學者，沒有擺桌請客，也要放鞭炮了。而全國少數幾所各區域獨佔鰲頭的第一女子高級中學的學生，（如果我記憶還正確），尤其選擇乙組人文學科的人，考上私立大學是不佳的，考上乏人問津的科系，即使不是「萬劫不復」，也難翻身了 （的確，我那在美國的弟弟，除了當年陪我去補習班繳交巨額補習費之外，也來信息恭喜我說與有榮焉，但也不忘吐槽一下說「妳應該去查詢一下，所有傑出校友裡面，妳應該是大學考的必較低的一位」。哈哈，我早先查詢了，的確，都是人中鳳佼佼者，名校赫赫）。可能基此緣故，這個奇怪的感覺，一直伴隨我愉快的西語學習歷程，是一種矛盾修辭的反應，而真的，我從臺中女中畢業後，沒有再回去過學校，連 100 週年校慶，許多熟悉的好友、學姊學妹、甚至三代都是中女校友的家庭，闔家回母校一起歡樂，而我，活像個旁觀者。直到今年六月，在中女任教的臺大外文系學生請我回中女演講，四十餘載後我走進校園…

我這個感覺，並非空穴來風，就在今天，坐在我右邊的高中校長說：「不管是多元入學還是繁星，還是特殊選才…. 最後就是升學第一」（意思是考上頂尖大學為目標）。坐在我左邊的另一位高中校長說：「家長要的，不是只有考上公立大學就好，是要考上醫學系…」。聯考之於我，彷彿是舊石器時代的事，而那些「固著的堅持」，竟然數十年如一日，毫無改變！聽完當下，不覺莞爾，「醫學系」就環繞在我的日常生活中，相對「多到」我竟然暫時忘記它是人人夢寐以求的「稀有」。另一方面，令我突然開心的事，最近學校接待訪賓接二連三，我竟然有辦法用英文介紹醫學，還能說出好些個醫療設備和治療，冒牌到虛榮起來了！

今天參加第四屆傑出校友頒獎典禮：剎那間，那個「棄嬰」的念頭閃了一下，然後很快飛過了。倒是，校友學姊們十分好奇地再來跟我聊個究竟，看我的學經歷「讓人墜入五里霧中」，服務學校的更迭也教人丈二金剛。這一路學涯、職涯走來數十年，總在不斷地解釋和說明，又在不斷的翻新中補述：為何念西文？為何在 A 校，又在 B 校？C 校又是怎麼回事？專長看起來是 D，為何置身在 E？沒有人會問一個人為何念醫學、為何念電機、為何念資工、為何念財經…，但是會被問起為何念西班牙文時，這個學科在台灣似乎沒有活起來。當然，我們可以樂觀地想，念這個冷門學科讓人好奇到認可，可以頒學術獎項類給你，視野見地也著實開闊無邊。

然而，這些 ABCDE 都成了我的養分，成了我的知識，成了繼續進步和充實的憑藉。可能也是讓我拋開「中女的棄嬰」那個怪念頭的斜槓和軟實力。

我看了四屆的傑出校友 128 名，的確，「醫學領域」的不少，考上醫學系無庸置疑絕對是「傑出」了，今天，北醫一位年輕的助理教授（醫學系）也獲得中女傑出校友，不得不讓人欣喜與驚訝長江後浪推前浪，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力量。中女之所以為中女，就是還有許多「其他」（不論年齡，不論職別，不論先後…）的出類拔萃，讓人見賢思齊，邁向 Plus Ultra. 

今天最開心，莫過於見到教過我的歷史老師，90 餘歲，記憶力驚人（立刻說出我是三年九班），身體硬朗，畢業 43 年還見到昔日的老師，而老師以學生為榮，替學生高興的笑臉洋溢，怎不讓人感動！

我曾「在地」念過這所「好學校」，的確是一生值得懷念的印記與回憶。如今，學校賜予我這個榮譽，自然應當薪傳，鼓勵更多「歧路花園」的人才，繼續堅持自己的職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