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遊亞馬遜‧蛇的擁抱
English Island (英語島), 2016 年 3 月，28 期 ，p.p. 68-6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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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 年第 88 屆奧斯卡金像獎 2 月 29 日頒獎，墨西哥三劍客之一的阿利安卓‧崗札雷茲‧伊納利圖（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）仍是眾望所歸，不僅以《神鬼獵人》（The Revenant）把李奧納多‧狄卡皮歐推上影帝寶座，也替自己繼 2015 年的《鳥人》之後，再次拿下最佳導演金人。第三電影的導演邁入了第一世界的金字塔尖端，如他所言：「拍《神鬼獵人》像攀登聖母峰」。弦外之意，崗札雷茲‧伊納利圖似乎將此歷程指涉了電影《聖母峰》(Everest）的災難，可喜的是，他和《神鬼獵人》都載譽歸來。
然而，另一邊備受期待卻鎩羽而歸的是獲得最佳外語片提名的《夢遊亞馬遜》（Embrace of the Serpent / El abrazo de la serpiente; 原意是《蛇的擁抱》）。哥倫比亞新銳導演希羅‧蓋拉（Ciro Guerra）迄今的最佳傑作，已經得過其他國際許多大大小小的獎項，包括坎城影展，如今到了奧斯卡這電影的聖殿叩門，仍差最後一哩路。
我跟這部電影的因緣還真是奇妙，我想到馬奎斯寫小說，喜歡在數字上下工夫，擅長透過精細數字的鋪陳叩人心弦，撩撥情緒，展現真實的宏偉壯觀。例如，《預知死亡紀事》裏的描述：「他帶著衣箱準備留下來，另外一個大小相同的箱子裏裝著她寫給他的近兩千封信。那些信全部按日期排好，一包包地用彩帶扎著，一封也沒有打開過」。兩千封信用彩帶繫綁，呵護地完整如初，一封也沒拆開過，這是如何的鐵漢（鐵石心腸）柔情（守護情書），又是如何地刻骨銘心（不拆不扔）！或是像《愛在瘟疫蔓延時》裏的阿里薩對費爾米娜的愛：「船長… 看到了阿里薩他那堅毅的自制力和勇敢無畏的愛。終於領悟到生命跟死亡相比，生命才是無限的真諦。… 阿里薩早在 53 年 7 個月零 11 個日日夜夜之前就準備好的答案 — 『一生一世』。」終身未婚的阿里薩，像唐璜遊戲人間，卻痴痴等到「青梅竹馬」的費爾米娜守寡後再結白髮緣，重溫往日情懷。
於是，長久以來，數學駑鈍的我卻對數字敏感。2016 年 1 月 6 日前夕，我在寫西班牙主顯節〈三王朝聖‧麻瓜王〉（”Los Reyes Magos”）的文章時，便援引了《夢遊亞馬遜》這部電影的情節，提到原住民詢問前來探訪的西方科學家 Evans，為何只有兩個人來—巴爾塔薩和梅丘爾（Baltasar, Melchor），少了一位帶寶藏的加斯巴爾（Gaspar）。究其緣由，1492 年哥倫布抵達美洲時，原住民為他掛上在地的彩繪石頭項鍊，以示歡迎盛情，如今歐美人士回訪，是否帶來了「回贈的彩珠」？
2016 年 2 月6 日凌晨，小年夜當天，回南部過年的第一天，剛從〈最後的晚餐〉的故鄉歸來的第二夜，夜裡三更，我正在寫兩篇文章，一篇是 Study Abroad，對交換生同學的期許，我引用了《夢遊亞馬遜》的黑白接觸地帶意涵， 指出一個文化接觸點的影響時而需要數年的經歷始能驗證。另外一篇就是這篇影評，當我點下最後一個句點，將稿件寄出，email 上顯現的時間是 「2016 年 2 月 6 日 上午 03:54」 ，正起身要熄燈當兒，忽地房子跳起舞來，是阿哥哥舞還是 New Waves？以為自己也在夢遊？牆搖地動，逼得我非坐下來不可，一陣暈眩，不知是時差的頭昏，還是熬夜的腦脹，繼之越來越烈，像海盜船一樣越抖越高，驚覺是地震，夜深人靜，眼前的人兒睡的熟，眾人皆睡你獨醒時卻是（確是）孤獨。
《夢遊亞馬遜》原文是《蛇的擁抱》，寫完這篇引介文章，三分鐘之後，3: 57 am，像蟒蛇這般恐怖的地震瞬間來擁抱，當下直覺比九二一輕微 ，921 時北部是上下震動，左抖右甩，這 0206 的美濃地震是左搖右擺，但是持續好一會兒，當下擔心是否又會有房子倒塌… 。¡Ah! 就要迎接新年了，三分鐘，世界變了臉，喜怒哀樂錯了序，天要人悲，人毫無抗拒的能力。
電腦還沒關機，於是，啟動搜尋引擎，一時還不見任何消息出來，原來這地震，北部並沒有太大感覺，或許因此消息沒有這麼即時，於是我淺眠了兩個鐘頭，六點多張開眼睛，聽到第一個消息是維冠大樓向永大路倒塌… 「啊！ 昨天開車回來不是才繞過嗎？說初二要到轉角新開幕的日本料理店宴客; 要是倒向民宅，四層樓的舊宅就是墊底的瓦礫了…」。22 年前歸國許伊當媳婦時，初見它高樓起，如今剎那傾圮，幻滅成空。
2016 年 3 月 6 日 前夕，這篇一個月前地震黎明時分寫完的文章出版，再回首一月的三王朝聖，二月的台南地震，神俗之間，生死之界彷彿夢遊，猶如廣袤神祕不知邊際的亞馬遜叢林。偶然還是既定，意外還是天命，大自然奧祕無解：天地無私大慈，生養萬物，卻也是無情不仁，需調理陰陽，以維持天地平和。這似乎也對應了《夢遊亞馬遜》的平衡對比與協調的世界：黑白對照，科學與傳統，進步與原始，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交會，文明始自野蠻。「萬事萬物亦然，在成為璀璨的鑽石之前，都是煤礦」（荷西‧馬帝《樸實詩篇》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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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English Island, 2016.03, Issue 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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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《夢遊亞馬遜》（《蛇的擁抱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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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哥倫比亞導演希羅‧蓋拉 （Ciro Guerra, 1981-）
張淑英 Luisa Shu-Ying Chang 